“杂病要用杂药”取自朱丹溪“杂合之病，须用杂合之药”之意，也是已故重庆市潼南区中医院副主任医师王文忠在临床治病中的经验之谈。所谓“杂病”就是指慢性反复发作性疾病、久治不愈迁延性疾病、非器质性功能性疾病和临床症状复杂多样的疾病等。所谓的“杂药”就是将药性、功效相近的药物组成“药对”，将主治作用相似的方剂组成“合方”。所谓“杂病要用杂药”就是在治疗疑难杂症时运用“药对”“合方”等联合药物。笔者曾跟随王文忠学习，在后来的独立临床工作中运用此方法取得了很好的临床效果。王文忠认为：“杂药”治疗“杂病”，就好像盖被子一样，盖一床4斤重的棉絮不如盖两床2斤重的棉絮“热乎”。前者虽然是4斤重，但它是单一的，合力不足；后者虽然是各2斤重，但它是重叠的，有合作之功。为了充分发挥药物效能、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选用“合方”“药对”的方式是很有必要的。现将笔者运用杂药治杂病的验案四则分享如下。
复发性口腔溃疡案
潘某，男，42岁，2018年8月10日初诊。主诉：反复出现唇、舌、软腭等部位溃疡2年余，复发3天。患者2年前开始出现唇、舌、软腭等部位黏膜上起粟状红点，进而形成圆形或椭圆形浅表性溃疡，伴有灼热疼痛、口干口苦、声低气短、睡眠差、讲话及进食不便等，曾在当地乡镇卫生院、村卫生室遍寻乡医，并行中、西药物多次治疗，时好时发，反复不愈，服药期间其症状能够减轻，但停药3~6个月后赓即复发。3天前无明显诱因口腔溃疡再次发作，遂来诊。刻下：口腔、舌面有多个散在红色溃疡点，灼热疼痛，口干口苦，说话不便。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缓。
诊断：西医诊断为复发性口腔溃疡。中医诊断为口疮（寒热虚实错杂）。
治法：清热温中，补虚泻实。方用三才封髓丹合连理汤、交泰丸加减：
党参15g，玄参15g，熟地黄15g，生地黄15g，天冬15g，麦冬15g，黄柏15g，砂仁15g，生黄芪30g，黄连15g，白术15g，干姜15g，荜拔15g，肉桂12g，大枣15g，炙甘草6g。2剂。嘱其每剂浸泡后连煎3次，取汁和匀，每次服100~150ml，每日3次，1剂服2天。患者服药1天后打来电话称，此药汁有辛辣味，怕造热生火，询问是否继续服用，给予肯定回答。嘱继续把2剂药煎服完后再来诊。
8月14日二诊：自诉服完2剂药后，灼热疼痛、口干口苦、声低气短已经消失，溃疡面也开始缩小。嘱守原方再进5剂。
患者约10天后打来电话称，已经痊愈，不想吃药了。随访2年余，未再复发。
按 复发性口腔溃疡，中医称“口疮”。主要表现为唇、舌、软腭等部位的黏膜上起粟状红点，进而形成圆形或椭圆形浅表性溃疡，或出现数个、散在的、类似满天星的、可融合成片的疱疹，伴有明显的灼痛。中医多从“热毒”论治，或肺热、或心火、或肝热、或胃火等，投以大量的清热利湿、泻火解毒等药物治之，往往是症状能有效缓解或疾病基本向愈，一旦停药则症状再现，反复发作，始终难以彻底治愈。根据此病易反复发作、难以彻底治愈的特点进行反复思考、分析，笔者认为此病临床表现虽有“实热”之征，但其舌苔不黄反而薄白、脉不洪大反而沉缓或沉细，并伴有不同程度的口干口苦、声低气短、食欲不振等症状，故而认为应属于寒热虚实错杂之证候，治当清热温中、补虚泻实。方选三才封髓丹滋阴泻火、养血固精，连理汤加荜拔温中健脾、清化湿热，交泰丸滋肾阴、降心火、引火归元，三方组成“合方”。其中有“二参”益气养阴、“二地”滋阴养血、“二冬”滋阴清热、“二黄”清热泻火等“药对”。诸药合用，气血阴阳同补，寒热虚实平调，病自痊愈。
久泻案
陈某，女，58岁，2021年6月12日初诊。主诉：大便不成形，时而腹痛、泻水样便30年余。患者本系重庆市潼南区本地人，婚后前往吉林省长春市随军，并定居于长春，自诉到长春30多年来大便始终未成形过，若进食油腻之品（哪怕菜汤中放一点动物油）就立即出现腹痛、腹泻水样便。曾在长春市多家医院检查，均未发现异常，被诊断为水土不服、胃肠功能紊乱，并多次行中西药物治疗，在治疗期间及过后一段时间内有所改善，但时间一长又复发如初，如此反复。但长期以来胃口很好，饮食、睡眠正常，自认为无大碍。本次回重庆市潼南区探亲，遂来余处诊治。刻下：形体消瘦，面色少华，精神不振。舌质淡暗，边有齿印，苔薄白，脉沉细无力。
诊断：西医诊断为胃肠功能紊乱，中医诊断为泄泻（脾虚失健运，肾虚不温化）。
治法：健脾利湿助健运，补肾益阳强温化。方用参苓白术散、四神丸、痛泻要方等方加减：
人参片20g，炒白术15g，茯苓30g，薏苡仁30g，山药20g，桔梗15g，芡实15g，莲米15g，补骨脂15g，吴茱萸12g，肉豆蔻15g，五味子12g，陈皮15g，白芍30g，防风15g，五倍子15g，炙甘草6g。3剂。嘱其每剂浸泡后连煎3次，取汁和匀，每次服100~150ml，每日3次，1剂服2天。
6月18日二诊：自诉服完3剂后，大便次数有所减少，但仍不成形，感觉四肢温暖。嘱守原方再进3剂。
6月25日三诊：自诉大便已基本成形，每天约1~2次，能少量进食油腻之品，精神气色也好转甚多。嘱守原方再进5剂。
患者之后未来复诊。1年后患者请人代她感谢笔者，诉回长春1年多内疾病未再复发。
按 患者出生在南方潮湿之地，素体禀赋不足，脾胃虚弱，健运失职，水湿内生。加上北迁长春寒冷之地，寒盛则伤阳，致脾胃阳气再损，脾胃阳虚，久而久之累及肾，再致脾肾阳气皆虚，脾阳虚则水谷不化，肾阳虚则温化失职，故而出现长期大便不成形，再进食油腻或遭遇肠道风寒，则出现腹痛、泻水样便等症状，治当脾肾同补、阳气同化。方选参苓白术散健脾益胃、淡渗利湿，四神丸加五倍子温补肾阳、涩肠止泻，痛泻要方缓急止痛、祛肠道风寒，三方组成“合方”。诸方合用，通力合作，恰到好处，病即告愈。
顽固性睡眠障碍案
蔡某，女，39岁，2023年8月21日初诊。主诉：反复出现入睡困难、睡中易醒、醒后不能再睡2年，伴腹部轻微作胀、心烦、面部轻度浮肿半年余。患者2年前不明原因出现入睡困难，至少1小时以上方能入睡片刻，但睡眠轻浅、易惊醒、醒后不能再睡。经各方面检查，未发现明显异常，每晚需服用艾司唑仑助其入睡，后又加服枣仁安神胶囊或六味安神胶囊以及在他医处行中药治疗，久而未能奏效。半年前又伴见心烦、记忆力下降、面部轻度浮肿等症状，遂来诊。刻下：面色苍白无华，颜面轻度浮肿。舌质淡红，苔薄白，脉沉细。
诊断：西医诊断为睡眠障碍。中医诊断为不寐（脾胃不运，心肾不交，气阴不足）。
治法：益气养阴，健脾运胃，交通心肾。方用天王补心丹、交泰丸、保和丸等方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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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参6g，丹参6g，玄参6g，酸枣仁10g，柏子仁6g，天冬6g，麦冬6g，生地黄6g，熟地黄6g，当归6g，桔梗6g，五味5g，石菖蒲6g，远志5g，茯苓6g，黄连6g，肉桂6g，山楂6g，法半夏6g，薏苡仁10g，炙甘草5g。5剂，颗粒剂，冲服，每日3次，每次1包。
站群论坛8月26日二诊：自诉除入睡时间稍微有点长外，入睡后能一觉睡到天亮，心烦、面部浮肿等症状消失，精神大振。嘱守原方再进5剂。
9月2日三诊：自诉已能睡着，其他症状已消失。守前方去黄连、肉桂、山楂、法半夏、薏苡仁，加炙黄芪10g。5剂。
9月底，患者反馈，每晚能按时入睡，能睡6~7个小时，醒后精神矍铄，认为疗效甚好，并送来锦旗一面。
按 患者患病时间久远，病程长而缠绵，治疗效果不显著。查其伴发症状多变、病机复杂，应属于“杂病”范畴，需以“杂药”治之。方选天王补丹益气滋阴安神，交泰丸交通心肾，保和丸健脾和胃导滞，半夏薏苡仁汤淡渗利湿化痰，多方合用。其中“三参”益气养阴活血、“二冬”滋阴清热、“二地”养血滋阴、“二仁”养心安神，再配以黄芪补益正气以善其后，故病告痊愈。
病毒性感冒案
郭某，男，64岁，2024年8月14日初诊。主诉：恶寒发热、头身疼痛、咳嗽、咽痛、腹泻半月余。患者既往有高血压病史。半月前因外出受暑热后进入空调屋内纳凉，数小时后突然出现打喷嚏、流清鼻涕、头昏痛、恶寒发热等。进而继发咽痛如刀割，咳嗽，咳痰量多、黄白相兼，口苦、口渴引饮，胸闷胀，脘腹阵痛、泻稀溏便，不思饮食，小便黄赤，动则大汗淋漓、心慌难受。曾先后行西药和中成药连花清瘟胶囊、九味羌活丸、疏风解毒胶囊等治疗，未见其效，症状如故，迁延半月余。刻下：诸症如前。舌质淡胖，边有齿印，苔黄厚，脉濡缓无力。
诊断：西医诊断为病毒性感冒。中医诊断为感冒（暑中挟寒湿，内湿外寒，寒热错杂）。
治法：祛暑化湿，疏风散寒，清热解毒。方用新加香薷饮、止嗽散、桑菊饮、藿香正气散等方加减：
金银花9g，连翘12g，香薷9g，厚朴9g，荆芥9g，桔梗9g，紫菀9g，百部12g，陈皮10g，桑叶9g，菊花9g，薄荷9g，广藿香9g，大腹皮10g，紫苏叶9g，茯苓12g，白术12g，半夏曲12g，白芷12g，荷叶10g，甘草6g，生姜3片。3剂。嘱其每剂浸泡后连煎3次，取汁和匀，每次服100~150ml，每日3次，1剂服2天。
2天后患者微信告知：服药1剂后恶寒发热、头昏痛、打喷嚏、流清涕等症状已经消除，其他症状也开始好转。嘱其坚持服完3剂。
随访得知服药第5天基本痊愈。
按 本案看似为感冒，但其病因病机复杂、临床症状多样。其病因是先伤暑热后伤风寒，其病位是由表及肺再及胃肠，形成暑热挟风寒湿邪、内湿外寒、寒热暑湿错杂的证候。方选新加香薷饮祛暑解热、散寒化湿，止嗽散疏风散寒、宣肺止咳，桑菊饮疏风清热、清肺解毒，藿香正气散解表和胃、利湿化浊。诸方合用，风寒暑湿同治，肺卫脾胃同调，故而诸症缓解，病即告愈。（秦木良 重庆市潼南区中医院）
（注：文中所载药方和治疗方法请在医师指导下使用。）
来源：中国中医药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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